因贫困潦倒而为妻所弃的读书人朱买臣，是否真像人们相信的那样“无辜”？亦或在忠厚老实、不善家业的背后，隐藏的是对生活的逃避。搭上“大款”而中途改嫁的玉天仙（部分传统戏中称“崔氏”），难道注定背负嫌贫爱富、贪慕虚荣的“骂名”？也或许她只是在那个女人无法独立自主的年代寻求一口饱饭、一方港湾。
图说：黄梅戏《玉天仙》剧照 官方图
作为2018第四届上海小剧场戏曲节参演剧目，根据《汉书·朱买臣传》改编、安庆市黄梅戏艺术剧院创排的黄梅戏《玉天仙》将于明晚亮相长江剧场。剧中人们熟悉的朱买臣和他的妻子或将被重新定义和解读，转换传统的立场和视角，“朱买臣休妻”的故事能否有不一样的结局？
“朱买臣休妻”或另有隐情
“朱买臣休妻”的故事，在中国，但凡爱听戏的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它曾被无数次搬上中国传统戏曲的舞台，昆剧有《烂柯山》、京剧有《马前泼水》、福建梨园戏有《朱买臣》……然而，无论哪个版本中，朱买臣都是中国古代励志男的代表，善良无辜、不计前嫌。而他的妻则是“邪恶担当”，贪慕虚荣、背信弃义，甚至不配有名字。
图说：黄梅戏《玉天仙》剧照 官方图
传统戏曲版本中，一心只读圣贤书却屡考不中，其妻崔氏嫌他贫穷无用，竟改嫁暴发户阿旺。没想到，老实人终有出头日，几年后，朱买臣高中状元、衣锦还乡，不但原谅前妻，还将她和现任丈夫安顿在府中。后崔氏恳求破镜重圆，朱买臣则以泼水表示覆水难收，崔氏羞愧自尽。
这个让男人们圆梦又“解气”的故事被传唱千年，却在今天被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颠覆“既定思维”，编剧余青峰在《汉书》中，挖掘出崔氏的另一种形象，还“崔氏”以本来姓名“玉天仙”，并想象另一种可能。在女性只能作为依附存在的2000年前，“嫁汉却吃不饱饭”的玉天仙苦苦守着朱买臣20年，唯有她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沽名钓誉和不负责任。
图说：黄梅戏《玉天仙》剧照 官方图
朱买臣“只读书、不谋生”，结局就是家里每日揭不开锅，妻子既要主外——劈柴换粮，又要主内——洗衣煮饭，在“改嫁”背负骂名和苦守活活饿死之间，她选择了前者，只可惜造化弄人，终于高中状元的朱买臣不准备放过这个“背信弃义”的妻，他假借接济之名将夫妻二人安顿府中，却给阿旺银两作为“赎妻”之资，羞愤难当的玉天仙结局只得一根绳索，但却连上吊都没死成……
在余青峰的看来，仅以男性立场来判断朱买臣与妻的善恶是不公平的。若换做现代，妻子吃不饱饭可以出外工作，婚姻生活不如意可以离婚，但在那个女性什么都做不了的年代，她们除了等死别无他法。那么为什么不争一争？
图说：黄梅戏《玉天仙》剧照 官方图
“高配置”打造先锋“小剧场”
此剧在中国传统舞台上掀起一波热议前，率先在韩国亮相。作为第三届韩国戏剧节中国唯一受邀的剧目，这部2000年前的家庭伦理剧在首尔首演时，居然获得广泛共鸣，并拿下最佳国际剧目奖。有观众表示，除了观念上的先锋，形式上的创新和中国戏曲演员扎实的功底和惟妙惟肖的表演，也是作品“好看好听又有回味”的原因。
很少看到一部小剧场戏曲如《玉天仙》这般享有如此“高配置”。除了有三度拿下“曹禺编剧奖”的余青峰操刀、国家一级导演江瑶执导外，还特邀黄梅戏表演艺术家黄新德为剧院最具潜力的青年演员夏圆圆保驾护航。
不得不说，八零后的夏圆圆虽然年轻，但对自身所饰演的玉天仙体悟很深，“贫穷夫妻百事哀”的生活以及对丈夫“怒其不争”的丰富情感，被融入唱念和表演中，入木三分、层层分明。尤其是最后，当被丈夫“重金赎回”后，想死都不能的心伤和绝望，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图说：黄梅戏《玉天仙》剧照 官方图
而功底深厚的黄新德的表现则堪称“戏骨”典范，他演出了老实男人朱买臣只读圣贤书的表象背后对责任的推脱。失意之时“酸溜溜”，得志之后“假惺惺”， 飞黄腾达后也不忘“复仇”的伪善特质，年轻戏迷笑称：“真是演出了渣男的所有特质，简直是可供姑娘们参照的反面教材的典型。”
当然，不仅限于观念上的先锋和视角上的创新，《玉天仙》在形式上也让人耳目一新，舞美道具简约、戏曲本色明显、传统韵味浓厚。特别是结尾一幕，满台绳索，一圈又一圈地将玉天仙捆绑、缠绕。在粗如手臂的绳索中被掩埋的她，说到底不过是个可怜人，想要争一口饱饭没成，还落了个万世骂名。
剧终时，恐怕每个女观众内心都会暗暗庆幸：“还好生在现代，即便身为女子，也尚有选择余地。”
据悉，该剧由安庆市黄梅戏艺术剧院和浙江鸿艺影视文化有限公司共同出品。（新民晚报记者 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