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成长,那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奇迹。
去年,我终于被“提拔”了!说心里话,有欢喜,也有淡淡的失落。小时候的老邻居,一位宁波阿娘,有四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孙辈,那时,我看她,觉得她真老,老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现在算算,我比那时的她起码大十岁。所以“提拔”,也是对岁月一去不复返的提醒。
很快,我就陷入了期待带来的兴奋,每次产检都有新消息,这次说,宝宝在长脑子了,下次又说,现在宝宝在长内脏器官了。有一天我特别高兴,医生说,在长屁股了……啊哈,屁股就具体得多、触手可及得多了,抱宝宝不就是要托牢小屁股吗?再后来,看到B超影像了,一个影影绰绰躺着的侧影,大脑袋、冲额骨、翘鼻子……那心跳“咚咚咚”,清晰而有力。这不仅是个生命,是一个完整的宝宝了。
那天,全家等在产房门口,门一开,嘹亮的哭声好像在向世界宣告“我来了”。嗓门那么大却是个女娃。她紧闭双眼,倏忽,眼皮动了动,微微睁开,从眼的缝隙里射出一道黑而亮的光,再倏忽,张开嘴巴左右搜寻,然后“哇”的一声,奶瓶赶紧塞过去,刹车一般止住声,闭着眼用力吮吸起来。她是那么小、那么轻,却在动,那小拳头像只糖炒栗子那么大。这时,她的眼睛还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她就睁着眼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打拳。
她现在十个月了,雪白的肌肤如瓷器般细腻光洁,眼睛很大,那对又黑又亮的眸子,总是滴溜溜地转,灵动得不得了,她睫毛很长,眨眼却很慢,黑黑的睫毛向你扇忽一下,再嫣然一笑。她的性格也渐渐显示,第一次游泳还没满月,周围一片哭声,唯她淡定沉着,不响,阿姨给她套上救生圈,把她放入泳池,她不知所措地漂了一会,便蹬腿划起水来,神情严肃、专注,我们在一旁叫她、逗她,声音震天响,她一概不理会。会所阿姨评价她是“大气的女汉子”。她喜欢趴着伸展两臂翘起两条小腿踢蹬着作飞机飞行状,你要是跷起大拇指夸她“棒”,她就不停地做。她会飞快地爬行,不会坐时偏要坐,不会站时非要站,不会走时非要走,一刻都不安分。有一次,我因故半个多月没去看她,再见她,她望着我有点犹豫,我把她抱过来,她硬着身子,不像以前那样亲热地贴着我,突然,她伸出两手推我,用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细细审视,辨认着,我笑道:“看看是谁来啦?”她突然瘪起小嘴委屈地哭了,像在问:“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我忙把她搂紧亲亲她的脸,这次,她没拒绝,像以前一样贴进我怀里。她认出来了,我差点也要掉泪。
我一个朋友看了视频后发微信给我:现在是最美好的时光,好好享受,好好珍惜。他的孙子读大学了,已不再会依附在他怀里,也不会因为许久不见他而委屈。龙应台在散文《目送》中说,她把十八岁去国外留学的儿子送到登机口,母子拥抱后,儿子向前走去,她在等待着,希望再看一眼他,儿子却没有回头……
我的宝贝有一天也会离开,这是生命的必然。现在,我常呆呆地看她玩耍、吃辅食、睡觉,想着医生那句“现在在长屁股了……”
现在有很多丁克族,这辈子,他们会活得很轻松,却会留下一个很大的遗憾,那就是失去观察和陪伴一个生命成长的过程。生命的成长,那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奇迹。(王安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