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

主编常晖老师让我为欧华作协的文集《来欧洲喝一杯咖啡吧》写个推荐序，集子中有30篇美文，都是欧华作协的海外作家们的精心之作，构成了一幅生动多彩的欧洲咖啡地图。我们可以捧着这本书，逐个寻访一个个令人神往的咖啡店。我们要在每一个咖啡店拍一张照片，打印出来，夹到书里，最后汇集成只属于自己的欧洲咖啡插图文集。这一定是个好主意，相信我太太也喜欢。我太太爱喝咖啡，我也就陪她喝。因为我是个好丈夫，我很享受跟着太太喝咖啡的感觉。走在清晨的淮海路，空气里飘散着的，不只是梧桐叶的清香，更有那若有若无的咖啡焦香，仿佛这座城市无声的背景音乐，百年未歇。

这咖啡的渊源，竟可追溯到170多年前。1853年，一位英国药剂师将咖啡带到了上海，最初在南京东路的一家药房里出售。那时，上海人瞧着这棕黑色的液体，只当是种奇特的“咳嗽药水”。谁成想，这“药水”竟在此生根发芽，开枝散叶。到了上世纪30年代末，上海的咖啡馆数量已超过了伦敦、纽约和东京，成为全球咖啡馆最多的城市。鲁迅先生曾戏言“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工作上的”，但他的日记里，却不乏与友人在公啡咖啡馆“饮加非”的记录。那里不仅是文艺家的沙龙，更是思想的熔炉。那时的霞飞路上，俄国人开的咖啡馆里，作家林微音曾坐在露台上，看楼下霞飞路上各色车辆行人如流水般漂游，恍若坐在船中凭栏远眺。咖啡的香气，就这样与海派文化的脉搏悄然融合。

时光流转，咖啡在上海已完成了从舶来品到城市名片的蜕变。如今，上海有咖啡店近万家，静安区每平方公里分布约57家，密度远超纽约曼哈顿和东京涩谷。这数字背后，更是千姿百态的咖啡生态。更多的，是藏在街角巷尾的独特风景。

最令人感慨的，是咖啡与这座城市文化的深度融合。如今的上海咖啡，还生发出了独特的“国潮”风味。桂花拿铁、茅台咖啡、酒酿拿铁这些融合了本土风味的创意饮品，成为年轻人的新宠。老字号雷允上甚至与咖啡品牌联名，将甘草、茯苓、当归融入咖啡，让外国游客也忍不住尝鲜。这种创新精神，正是上海咖啡的灵魂所在。与此同时，咖啡也在社区间编织着温情的网络。在天平街道，数百家咖啡馆星罗棋布，成为青年社群的“第三空间”和城市更新的“微引擎”。甚至有公司从咖啡馆的讨论中成长起来，最终成为行业翘楚。这恰如加拿大学者鲍勇剑所言，咖啡能将功能性交流转化为审美性创造，在轻松友好的氛围中孕育新的可能。德国游客汉斯曾在浦东美术馆的露台上感叹，这里的咖啡能品出中国故事：它有纽约的繁华，巴黎的浪漫，更有上海独特的腔调。这腔调，是历史沉淀的优雅，是开放包容的胸怀，是不断创新突破的勇气。

上海的咖啡，已不只是单纯的提神饮料，而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文化符号，一种城市气质。在这杯深褐色的液体里，你能品出一个世纪的上海滋味：苦涩中带着回甘，传统里孕育新潮，一如这座城市本身，永远年轻，永远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