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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入寻常百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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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记忆

来源:新民晚报 2025-12-14

陈建兴

今年注定又是一个暖冬。大雪纷纷扬扬的日子,多久没见了?但在记忆里,从天飘落的冬雪,从未停歇。

梦回弄堂的弹硌路。积雪已有半尺,孩子们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欢呼着,追逐着,蹦跳着。我手痒痒,捏了个小雪球,从弄堂的一头向另一头滚去,一直滚到自家门口,已是一个大雪球,累得直喘粗气。休息一下,继续往上堆雪人。邻家不少孩子七手八脚也来添冰加雪,一个宝塔形的大胖子诞生了。手,是屋里拿来的两把破扫帚;衣服纽扣是用小石子做的;眼睛是两只煤球嵌进去的,嘴巴是邻家挂在门口的红辣椒,鼻子是家里的胡萝卜,“哎,帽子怎么没有啊?”弟弟叫起来,我连忙回家把父亲踏自行车戴的草帽拿来盖到雪人头上。弟弟又把脖子上的红领巾围到雪人头颈里。

正当我沾沾自喜欣赏着作品时,一道白光闪过,不知哪个方向飞来的雪团砸中了我的头,凉凉的雪花直灌入头颈,冷得我缩起脖子直打寒战。没等我缓过神来,几个雪球接二连三又呼啸而来,我左躲右闪,终于在一帮孩子中锁定袭击我的小子。屋檐下的冰凌晶莹剔透,我将其折断,朝他身上一发发打回过去,他“哇哇”叫声不断。

我终于报仇雪恨了,拍着冻僵的双手,一低头,脚上的老棉鞋却“脱帮”了,回到家,一双小脚冰冷。母亲用热水边给我洗脚边责怪我。骂归骂,新棉鞋却立时准备起来。家里的棉花券不够,就向邻居借。买回棉花与灯芯绒布面,把破衣服拆开剪好,浆成一张张煎饼似的布衬,再剪成一层层的鞋底,用细线纳起来。“穿鞋容易做鞋难,”母亲边做边自言自语,不时把缝针朝头发上蹭几下。那时,家里没有缝纫机,母亲每天下班回家先纳上几针再做家务。晚饭后,昏黄的灯光下,她又戴着老花眼镜,一针一针纳着对儿子的爱。没过几天,一双崭新的“蚌壳贝”棉鞋做好了。

放学回来,我冷得畏畏缩缩,母亲见状,把脖子上的绒线领圈套到了我的头颈里。虽然很暖和,可那颜色点点粉红,我嫌太花了不愿戴。母亲也不勉强我,转眼,冬日下午的暖阳斜照中,她又在为我结绒线领圈了。两手总是均匀而又飞快地转动着,针总是一上一下地起落着。线团慢慢变小,领圈迅速增大。母亲结出了儿子成长的印记,却疲惫了自己的双眼。

这只领圈后来我带到农场里用过,现在虽然又破又旧了,却一直留在身边舍不得丢。已经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但每每看到领圈时,就会再次看到母亲结绒线时的专注神情。

遥远而又温暖的母爱已经一去不复返,只留下太多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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